2006年1月,60幅稍显稚嫩的画静静地摆在北京华夏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面前,“这些是艾滋孤儿新年的第一次画作。”工作人员沙妍向记者介绍说。作为2004年基金会条例出台后成立的国内首家“私募救助孤残儿童的基金会”,1年来,已经有635名河南和安徽的艾滋孤儿得到救助。
面对这些稚嫩的画,沙妍告诉记者,在这些特殊儿童的笔下,流露出的是和同龄儿童不一样的情绪——梦想 我想有个大房子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梦想,我想有一个房子,我家里房子很小,一到姐姐周日回家,我和爸爸就睡在外面,外面非常冷。”
贫穷
艾滋孤儿生存第一难题
现实
旁白
讲述人:沙妍(华夏慈善基金会工作人员)
小朋的妈妈患艾滋病去世,爸爸也是艾滋病感染者。他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但家里只有一间低矮的小房子,因为穷,平时姐姐就住亲戚家,周日才回来,小朋只能和爸爸住在外面。冬天来了,外面很冷,小朋渴望有一间大一点的房子,全家人可以住在一起。
还有一个13岁的女孩小丽,“家”就是一间黑漆漆、空荡荡的屋子,丧失劳动力的爸爸、将近80岁的爷爷和年幼的弟弟。我还清晰地记得走进小丽家的第一感觉,虽然人都在屋里,但没有一丝生气。出乎意料的是,这间让人体会不到一丝生气的屋子竟异常干净,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被子和衣服,虽然满是破洞,却洗得干干净净。“以前我拼着命也要生一个男孩,但现在我喜欢女孩。”小丽的爸爸特意把我带到墙壁的一块砖前,上面有小丽一笔一画刻下的一行字:爸爸,您别累着了!
●记者观察
很多孩子会不由自主地画房子,在他们眼里,房子就是家,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和这些孩子接触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们笔下各式各样的房子。艾滋孤儿往往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旦家里有人被查出艾滋病,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家庭受到歧视,甚至遭遇亲人的离弃和整个家庭的分崩离析。在他们救助的孤儿中,单孤和双孤的就达到一百多人。
梦想 我想和小朋友一起玩
“我的梦想是能和大家和睦相处。因为,我在学校里,没有人跟我玩,希望同学们能和我好,与我和睦相处,我也渴望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歧视艾滋孤儿心理巨大障碍
讲述人:聂 晶(华夏慈善基金会工作人员)
沙沙的爸爸患艾滋病去世,妈妈改嫁,沙沙和哥哥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为爸爸死于艾滋病,沙沙在学校里遭到同学们的歧视和冷遇。
我所接触的大部分孩子都内向、自闭,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心理阴影。一部分孩子心理蕴藏着仇恨。大部分艾滋孩子的父母已经丧失劳动力,全家的年收入不过1到2千,贫穷在所难免,和拮据相对应的是,这些孩子有可能要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感染艾滋病的父母身体渐渐衰竭、直至死亡。
在这样的情况下,艾滋孩子内向、孤僻也就不奇怪了。偶尔还会有一些家庭不愿接受救助。因为接受救助,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艾滋病患者,和金钱相比,被歧视是更大的伤痛。很多孩子几乎不说话,在学校也是少言寡语,躲避着周围的同学,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安徽阜阳的小飞,曾经是活泼快乐的孩子,但今天的他,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于工作人员的问话,只用“是”或者“不”做答,甚至只是简单地摇头和点头。
●记者观察 作为基金会的合作者,北京东珍纳兰儿童心理研究所更深切地感受到这些孩子的心理压力。从2004年开始,东珍对河南省的200多名艾滋病孤儿进行了5个多月的跟踪调查。 通过调查发现,这些艾滋病孤儿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理疾病,一些孩子对任何新鲜事物都显得漠然冷淡,没有少儿应有的好奇心,还有些孩子有明显的欺凌弱小行为。
研究所的徐大圣认为,艾滋病患者集中区域的学校教育方式需做相应调整。学校要增加人格建设、道德等方面的教育,一方面解决艾滋病孤儿的心理问题,另一方面,让其他学生学会尊重和理解这一特殊群体,在校园里为艾滋病孤儿营造一种安全的生存空间。
专家们认为,越早干预,对艾滋病孤儿心理帮助越大。东珍曾接触过的一名艾滋孤儿今年14岁,患有严重的自闭症,父亲去世后,几乎不再和同学说一句话。东珍纳兰研究所工作人员通过专业的心理咨询和辅助治疗,他不仅愿意与同学们交流,还在“神舟5号”发射成功后,画了一幅主题为“火箭”的图画,表示自己长大后要当一名科学家。
梦想 我要当医生
“我希望以后做一个白衣天使,能够治好千千万万的被病折磨的人,让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打开他们人生崭新的一页,从此远离病痛的折磨。”
辍学艾滋孤儿命运残酷现实
讲述人:沙妍(华夏慈善基金会工作人员)
梦霞的妈妈感染艾滋病,身体极度虚弱。梦霞还有弟弟妹妹,全家的生活都由爸爸负担。梦霞希望妈妈的病能够好起来,梦霞曾一度失学,后来在华夏慈善基金会的资助下,重返课堂。
除了画房子,画医生是最多的。亲眼看到亲人感染艾滋病、直到去世,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只有当医生才能够拯救自己的父母,挽回幸福的生活。
而令我痛心的是,不少孩子并没能坚持念下去,实现梦想。按照基金会的规定,只要纳入救助计划的孩子,未入学的每月能得到50元的资助,学前到小学的每月80元,初中每月100元,高中、技校和中专的每月150元。我们救助的首要标准就是保证这些孩子上学,但在635名孩子中,读到高中、中专和技校以上的只有21人。其实,只要这些孩子愿意读下去,基金会一定会想办法资助。
●记者观察
聂晶曾经遇到一个阜阳的孩子,14岁的女孩,从初中辍学,一心到外地打工,虽然他们费尽心思地劝说,但她还是放弃了学习。和当医生这样的梦想相比,打工挣钱也许更加实际一些。沙妍她们救助过一个叫小萌的女孩,全家六口人生活在年久失修的屋子里,每逢雨季,家里就摆满了接雨水的锅碗瓢盆。小萌的妈妈感染了艾滋病,爸爸既要下地干活,养家糊口,又要照顾病重的妻子和小萌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太奶奶。“全家六口人,只靠爸爸一个人拼死拼活地挣钱,一年收入还不到2千元。”才9岁的小萌唯一的梦想是长大后到北京打工,她凭着想像画了一架绿色机身、红色机翼的飞机,“我知道北京离我们很远很远,所以我要坐飞机去。到了北京以后,我要盖大房子,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都住在里面。”
(注:文中艾滋孤儿均为化名)
救助·声音
救助艾滋孤儿资金只是第一步
“我们目前只能实行基本救助,但必须要探索其他方式。”采访中,华夏慈善基金会副秘书长耿源反复地对记者说。1月5日,民政部副部长李立国在国新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中国有57.3万名孤儿,值得注意的是,在此当中,15岁以下、至少已经失去父母中一人的艾滋孩子就有7.6万名。 而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预测,到2010年,中国的艾滋孤儿数量将可能突破14人万。专家预测,2010年全国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人数将可能增至220万至1200万人。随之,艾滋孤儿的数量也会增加。
“贫穷是50%以上的艾滋孤儿的生存现状。”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副秘书长李启民已经关注艾滋孤儿多年,他分析说,一些家庭是因为贫穷才去卖血,因而感染。据记者了解,在河南,父母双亡的艾滋孤儿可以每月领到160元的生活费,阜阳对于单亲孩子则给予80元补助。2004年年底,国家推出了“四免一关怀”政策,要求“地方各级人民政府要通过多种途径筹集经费,开展艾滋病遗孤的心理康复,为其提供免费义务教育”。但现实情况是,由于种种原因,在河南、吉林、云南和山西只有父母双亡的艾滋孤儿才能享受减免学费,书费还得自己出。“‘四免一关怀’政策在基层落实得不好。”李启民说,“一些家庭已经连饭都吃不上,又怎么会掏100多块钱给孩子买书呢?开学时好多孩子进了课堂,不久就都回家了,因为没有书。”“我们希望能进行更加深入的救助。”耿源忧心忡忡地说。
本版撰文晨报记者 赵
救助·机构:北京市华夏慈善基金会
成立于2004年12月,是我国基金会管理条例出台后成立的第一家由企业家发起建立并管理运作的民间慈善基金会,以私募形式筹集善款,救助项目主要是艾滋病孤儿和残障儿童。
东珍纳兰文化传播中心
成立于2003年1月,前身是东珍纳兰儿童心理研究所,下设东珍艾滋孤儿救助项目,属于非营利性的社会公益组织,2004年3月在北京市海淀区工商局注册,2004年9月成为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团体会员。目前主要工作包括艾滋孤儿维权、艾滋孤儿的认养、艾滋孤儿的心理问题研究、艾滋病儿童的治疗等。
阜阳市艾滋病贫困儿童救助协会
2003年12月,阜阳市艾滋病贫困儿童救助协会作为安徽省首个也是目前惟一一个救助艾滋孤儿的民间团体正式成立,目前已经资助了近三百个艾滋孤儿,他们的生活、医疗、上学等费用全由协会承担。